听完他的话,竹心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错,可能不是正常读书人的路,但十分理智通透,看穿了科举的目的。
竹心缓缓坐下,又看着年轻人好一会儿:“你不怕死吗?”
年轻人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认真回道:“怕死,但我知道我不会死,梁元帅的为人,我很清楚,何况我被找过来的原因,我也很了解,沈娘子会护我周全。”
“这……”竹心努力想挪开视线,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你真的很像他,比他儿子还要像。”
年轻人走到石桌边,给竹心斟茶,从善如流的改口:“主子还有什么疑问?我定会知不不言言无不尽。”
接过他递来的茶,竹心抿了口,良久才问:“你到时候怎么和家里人交代?若是一辈子无法正式出仕,你也愿意?”
“小人有长兄,目前已成婚生子,下有小妹也已经出嫁,父母无病无痛,还有小本生意在经营,并不缺钱,小人的事情小人自己做主,出仕并非一定要做官,这世上多的是没有当官,却比当官还风光的人。”年轻人神情恭敬,目光灼灼,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竹心侧目,抬头望着这个年轻人:“你很不一样,若是为官,将来至少能做三品官。”
年轻人惊喜,连连拱手道谢:“承主子吉言,小人定会好好努力,不给主子添麻烦。”
夜里,竹心翻来覆去睡不着,叫来燕儿替她更衣,转着转着,来到了后花园。
和白天一样,这个年轻人还在这里。
“主子。”年轻人乘着月色而来,愈发叫竹心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阿铭哥,还是——
“小心门槛。”年轻人顺手从燕儿手里接过灯笼,给竹心领路。
两人落座,年轻人点燃炉子开始煮茶,竹心静静看着他动作,明明和阿铭哥的神态气质都不相同,为什么自己还会过来。
竹心忍不住问:“你平常喜欢做什么?”
年轻人一边递过茶盏,一边笑容满面的解释:“喜欢看杂书,素日最喜欢的还是偷懒。”
“你还真是……”竹心噗嗤笑出声来,“说说看,平日都看些什么书?”
后花园一墙之隔,梁沐祈脸色黑如锅底,双手攥得指骨咔嚓咔嚓的响,旁边的苍官气得不行,扭头按着一脸绝望的支离。
“你不是说竹心姐不会再见这个人吗?”
支离嘴巴发干,喉咙发紧,也得回答:“我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梁沐祈气得一拳头捶在藤萝架子上,震得架子颤颤要倒下,幸好苍官和支离眼疾手快,赶紧顶住要倒下来的架子顶。
“什么动静?”燕儿扭头看去,怀疑定国公在后面。
竹心顿了下,也朝着有响动那边看去:“燕儿,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燕儿领命,转到了隔壁,抬头就看见像根铁杵一样的梁沐祈,扭头就要走。
支离赶紧追上来,拉住她:“好姐姐,你既然来了,麻烦你和竹心姐说一声,咱们主子在这,让她,让她……”
“别再和这个男人见面了。”支离压低声音道,生怕梁沐祈听见。
“这我帮不了你。”燕儿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眼梁沐祈那边,面无表情的说,“没办法,谁让这件事就这么凑巧呢,天下居然有人长得和向铭一模一样,还是个能屈能伸的妙人。”
燕儿回去,给竹心解释:“主子放心,就是藤萝架子有些老旧,明日我派人过去修一修就好。”
话音刚刚落下,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看样子,藤萝架子是完全倒了。
竹心点头:“找个好点的工匠,修结实些。”完了,转头又问,“你继续说。”
年轻人若有所思,眼珠子转了几圈,无比客气的继续说起他遇到的趣事。
临近子时,竹心不停打起哈欠,这才和年轻人告辞,带着燕儿回去睡觉。
等她们走后,年轻人走到隔壁一看,满地的架子柱,还有各种飞溅的木屑,他走过去仔细观察破损的痕迹,分明是被人徒手暴力打散的。
有这个实力的人不多,年轻人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道:“看来赌对了。”
回了房间,竹心看到床上坐着个人影,转身就要去对面。
梁沐祈憋闷的出声:“你去哪了?”
“睡不着,出去转转。”竹心懒得解释。
“你当真就什么都没有要和我说的?”梁沐祈根本坐不住,几步上前来,拉住竹心的胳膊,强行将她转过来。
见此情况,燕儿默默退下,并关好房门。
竹心现在的心情不错,干脆拉着梁沐祈去罗汉床上坐下:“认识了年轻人,为人风趣,说话幽默,最关键的是,和我很是聊得来。”
梁沐祈额头上青筋暴起,耐着性子质问:“什么的样人让你这么喜欢?”
想到那个年轻人,竹心忍不住笑起来,是梁沐祈很久没有见过的笑容,他终于绷不住,起身就走。
竹心摇摇头,把燕儿叫进来,继续和她说:“我挺喜欢他的,你说要不我留他一段时间?”
燕儿看了眼门外:“主子当真要留他? 会不会引出别的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