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雨林狙杀(七)(2 / 2)

苏俊胸前的红绸花随着步子轻晃,酒坛子在他手里转出圆滑的弧度。金老爹拍着他后背往人堆里送,

“这就是我家的好大儿!”

话音未落,早有叔伯们拽着他衣角往八仙桌上按,粗瓷碗里的包谷酒斟得满当当,酒花溅在他藏青长衫上洇出深色印记。

他左手托着酒碗,右手挨个敬过去,嘴里喊着

“叔伯随意……”

却被三叔公勾着肩膀灌了个底朝天,惹得满院爆发出哄笑,惊飞了梁上偷吃饭粒的麻雀。

后院绣楼飘来阵阵香粉气,莫雨薇被妯娌们簇拥在雕花窗边。

七嫂攥着她手腕往掌心塞了把炒米糖,

“妹妹你可知,今后新娘的绣鞋要藏在哪里?”

金家伍妹踮着脚替她绾发,发簪上的珍珠坠子蹭过她泛红的耳垂。

不知谁提起撞见苏俊给她偷塞帕子的事,整间屋子顿时炸开了银铃般的笑声,惊得窗外芭蕉叶沙沙作响,把西斜的日影搅成碎金,洒在姑娘们正在绣着的并蒂莲裙裾上。

这些妯娌们的调笑声,像滚烫的红糖水浇在心头,莫雨薇垂眸绞着帕角,还未沾酒,两颊已泛起胭脂般的红晕。

烛光摇曳映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阴影,耳坠随着羞怯的颔首轻轻晃动,连鬓边新插的海棠花都比不过这抹醉人的绯色,倒像是春溪涨水时漫过青石的晚霞,把整个绣楼都染得软绵绵、甜丝丝的……

郑逸端着酒碗的手猛地顿在半空,眼睛直勾勾盯着月洞门方向——金家老四弓着背,连襟上的油渍都顾不上擦,正半跪在青石板上,小心翼翼替林冰系松了的布鞋盘扣。

秋日的风卷残叶掠过,他指尖捏着湖蓝色的盘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连耳尖泛起的红都跟林冰裙角的石榴红撞了个满怀。

林冰往回缩了缩脚,发间银饰叮当作响:

“地上脏,快起来。”

话音未落,金老四已经打好最后一个蝴蝶结,仰起脸笑得憨实:

“刚刚你说这鞋头磨脚,我特意在鞋帮里衬了层软布。”

夕阳透过金银花架筛在他肩头,把那句没说出口的

“怕你走路不舒服”都染成了蜜色。

郑逸看着林冰垂眸时睫毛颤出的涟漪,忽然觉得满院的喧闹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那对蹲在花影里的身影,像极了药铺池塘新冒的并蒂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开满潭。

苏俊倚着月洞门的青砖,手中的酒碗映着满院热闹。

蒸腾的热气裹着红烧肉的浓香掠过鼻尖,金老四系盘扣时笨拙又温柔的模样,林冰耳尖泛红低头浅笑的瞬间,与远处金老爹扯着嗓子劝酒、孩童追着爆竹碎屑奔跑的画面叠在一处。

晚风卷着檐角的铜铃轻响,他望着这片被灯笼染成暖橘色的天地,喉间泛起包谷酒的回甘——原来真正的华夏烟火,不在高门深院的虚礼,而在这沾着红糖渣的粗瓷碗里,在少年笨拙的情意中,在每个被月光拉长的平凡日子里。

苏俊望着金老四仰头憨笑时,林冰慌乱别开的绯红侧脸;听着金老爹扯着嗓子喊

“喝了这碗就是亲兄弟。”宾客们笑闹推搡碰碎的酒花声;看孩童举着糖画在廊下追逐,惊起梁间栖息的白鸽扑棱棱飞向暮色。

他握紧腰间手机的掌心沁出薄汗,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触到胸腔里滚烫的震颤——原来那些在绘图板前熬过的长夜,那些用心血建设起的工厂,都比不上此刻这片被灯笼映红的烟火人间值得守护。

风掠过他肩头的红绸花,将院中的欢声笑语揉碎了,轻轻裹进他眼底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