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光,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滑落。
圣城学院的最高天台,此刻成了孤寂的舞台。
星衍独自一人立于边缘,夜风掀起他深色长袍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仰望着深邃的夜空,目光死死锁住那两颗在墨蓝天幕中愈发明亮、彼此缓缓靠近的双月。
银辉与赤芒交织,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而孤绝的轮廓。
他缓缓抬起双手,摊开在眼前。
月光下,那双手依旧修长有力,皮肤下却仿佛有暗金色的岩浆在不安地奔流、鼓胀。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异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握的拳缝中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
带着硫磺与毁灭的味道,瞬间又被夜风撕碎。
“身份……已经暴露了。”
星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教廷的老东西……嗅觉不是一般的敏锐啊……”
他回想起教皇尤里西斯最近几次“偶遇”时那探究而冰冷的眼神。
以及学院内几道若有若无、来自暗处的监视气息。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在心口。
更糟的是,随着双月的迫近,体内那属于阿撒托斯·涅墨西斯的混沌本源。
如同被唤醒的活火山,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冲击着他意志的堤坝。
躁动、狂暴、毁灭的欲望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神经。
就在昨天指导实战演练时,仅仅因为一个学员的魔力突然失控爆发,他体内蛰伏的邪力应激反噬。
竟瞬间化作无形的冲击,将几名靠得过近的学生狠狠震飞。
虽然被他强行压制了后续伤害,但那瞬间失控的邪神威压和学员们惊恐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在他心上。
“只有……短短几天了吗?”
星衍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仿佛要拥抱在一起的双月天体,再次深深叹息。
夜风似乎更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挺拔的身躯竟微微发抖。
这颤抖,不仅源于夜风的凉意,更源于一种深植于灵魂的、对即将到来的、无法掌控的终局的本能恐惧。
纵使心怀死志,面对彻底的湮灭与未知,凡灵的本能依旧会战栗。
“归根结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月光拉长的、扭曲的影子,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一丝难言的孤寂感涌上心头。
“希望……我死后,这具躯壳留下的残渣,不会成为污染这个世界的毒瘤……希望……一切还能如常运转……”
就在他沉浸在沉重思绪中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星衍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溢的气息和脸上的沉重,如同戴上了最完美的面具。他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星韵穿着一身可爱的淡蓝色鲨鱼兜帽睡衣,赤着脚,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站在天台入口。
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边,小脸上带着未褪的睡痕和一丝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茫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莫名地悸动不安,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
让她无法安睡,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温暖的宿舍,一路循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最终来到了这里。
当她看到沐浴在清冷月辉下、独自伫立的星衍时,微微愣住了。
哥哥的背影,在无垠的星空和巨大的双月映衬下,显得那么孤独,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星衍自然也早已感知到她的到来。他脸上瞬间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如同冰雪消融。
“怎么了?”
他几步走上前,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夜风。
自然地伸出手,用带着微凉体温的指尖,极其温柔地揉了揉星韵那柔软的发顶。
“这么晚了,小夜猫子还不打算睡觉?明天上课打瞌睡,伊格内修斯老师又要念叨了。”
“不知道……” 星韵仰着小脸,红银异瞳中还带着迷蒙的水汽,诚实地说。
“突然……就睡不着了……然后……就走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