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楚地药香,本草寻真
明嘉靖四十四年,蕲州雨湖之畔的本草堂,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棉布,沉甸甸地压在窗棂上。李时珍放下手中的《神农本草经》,案头散落的麻黄标本在油灯下泛着青褐光泽——有带根的全草,有仅留茎秆的,还有一堆被药铺丢弃的根须,上面沾着些许泥土。
“师父,这麻黄根真能止汗?”弟子庞宪指着那堆根须,一脸疑惑,“前日里,黄州有个医者,用麻黄根给‘风寒无汗’的病人发汗,结果病人汗出不止,差点虚脱,反怪麻黄无用。”
李时珍拿起一根麻黄茎,又捏起一块根,两相对比:“前人说‘麻黄根节能止汗’,却未说清‘茎发汗、根止汗,性相反’。医者混淆茎根,乱用一通,怎会不伤人?”他想起年轻时,曾见乡医用麻黄茎给“自汗”者发汗,导致病人虚上加虚,那时便埋下一个念头:要把这株草的“茎与根”“功与过”辨个水落石出。
案头的《本草》书籍堆成小山:《神农本草经》言麻黄“发汗”,《名医别录》提根“止汗”,《药性论》详其根效,却都未明言“茎根必分、误用有害”。李时珍推开窗,雨湖的水汽混着药圃里麻黄的辛香扑面而来,他对庞宪说:“明日起,咱们去湖广各地,采遍不同产地的麻黄,验遍民间的用法,非要把这草的‘真面目’画出来不可。”
他不知道,这场始于雨湖畔的探索,不仅会让麻黄的“茎根之分”“功效之广”“炮制之法”在《本草纲目》中系统呈现,更会让这株草的应用从“模糊”走向“精准”,成为中医“辨部位用药”的典范。
第一章:茎根辨功效,性反需分明
李时珍的药圃里,分种着三畦麻黄:一畦只留茎秆,一畦只留根须,一畦是带根的全草。他每日观察,记录它们的生长形态——茎青劲带节,叶细如针;根黄褐多须,断面黄白,与茎的断面红棕截然不同。
“师父,为何形态差异这么大?”庞宪不解。李时珍取茎与根各五钱,分煮两碗,让一个“风寒无汗”的樵夫和一个“自汗不止”的书生分服。樵夫喝茎汤,汗出如微雨,风寒尽散;书生喝根汤,汗止神安,两人皆无不适。
“你看,”李时珍指着两碗药渣,“茎像阳,性发散,故能发汗;根像阴,性收敛,故能止汗。天地万物,阴阳相济,这草的茎与根,恰是一对‘阴阳’。”他让庞宪记录:“麻黄茎,辛温,主发汗解表、宣肺平喘;麻黄根,甘平,主止盗汗、虚汗。二者性反,不可混用。”
为验证“误用之害”,李时珍又做了一组试验:让“风寒无汗”者服根汤,果然汗不出,风寒更甚;让“自汗”者服茎汤,果然汗更多,体更虚。“此非草之过,是用者不分茎根之过,”李时珍痛心道,“陶弘景虽言‘根节能止汗’,却未强调‘茎根必分’,难怪医者出错。”
他遍历湖广药市,发现十有八九的药商将茎根混卖,甚至有“去茎留根充发汗药”的乱象。李时珍当即请蕲州知府贴出告示:“麻黄茎、根功效相反,茎主发汗,根主止汗,药商需分售,医者需分用,违者治罪。”
有个汉阳医者,不信其说,仍用带根全草治“风寒无汗”,病人果然汗出不畅,咳喘加重。后按李时珍之说,单用茎秆,才汗出病愈,医者叹:“李公把麻黄的‘阴阳脸’画出来了,茎是阳,根是阴,认错了脸,药就成了毒!”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草稿上写下:“麻黄茎发汗,根止汗,盖其性相反如此。”并着重批注:“用茎则去根节,用根则去茎苗,若混同用,非治病,是添乱。”他还引用陶弘景“根节能止汗”的说法,补注:“弘景言其根止汗,然未明言茎根之反,今验之,信然。”
第二章:功效拓新境,通阳治百病
嘉靖四十七年,李时珍在湖南永州行医时,遇一“赤目肿痛”的老秀才,眼白赤红如血,畏光流泪,用常规清肝药无效。当地老妪说:“用麻黄茎煮水熏洗,再内服,能消红肿。”
李时珍半信半疑,取麻黄茎三钱,一半煮水熏眼,一半煎服。秀才连用三日,红肿渐消,畏光减轻。“此为何故?”李时珍沉思,想起《黄帝内经》“肝开窍于目,寒邪郁肝,可致目赤”,麻黄能通阳散寒,肝阳得通,目赤自消。
他又用此法试治十数例“风寒郁滞型赤目”,皆效,遂在案中记:“麻黄茎,能散赤目肿痛,因风寒郁遏肝阳者宜之。”
同年,蕲州爆发“水肿”,患者多“一身悉肿,按之凹陷,恶风无汗”。李时珍用麻黄茎配生姜皮、白术,治一个“水肿兼咳喘”的农夫,农夫汗出尿增,三日肿消,印证了“麻黄利水消肿”。他进一步发现,若水肿兼“产后血滞”(恶露不畅),加当归、益母草,既能利水,又能活血,有个产妇用此法,肿消而恶露畅,叹:“这药能治水,还能通血,真神!”
李时珍将这些发现汇总,拓展了麻黄的主治:“散赤目肿痛,水肿,风肿,产后血滞。”他解释:“麻黄能通阳,阳通则寒散、水行、血活,故诸症皆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