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那股子血腥味,混着烧焦的草木气,呛得人嗓子眼发干。
喊杀声,停了。
只剩下伤员压着嗓子的呻吟,和那还没完全熄灭的草料车,发出的噼啪声。
石老山的汉子们,正默默地打扫着战场。
他们把自家弟兄的尸首,一具具地抬到一块干净的空地上,拿破旧的衣衫盖着。
又把那些个匪徒的尸首,跟那拖死狗似的,都拖到一块,准备挖个坑,一把火烧个干净。
王虎那壮硕的身板,在火光下,跟一尊铁塔似的。
他用刀背,把还在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个黑山营私兵,给砸晕在地,这才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
他那条胳臂,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顺着刀柄往下淌。
许青山从山坡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他没先去看那些个被捆起来的俘虏,也没去瞅那个被王虎砸晕在地的陈泰。
他先走到了钱家那支诱饵商队的跟前。
老护卫陈头领,正撕下自个儿的衣摆,给一个胳膊上挨了一刀的年轻护卫包扎。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全是后怕,也全是敬佩。
他瞅见许青山过来,站起身,那声音,有些沙哑。
“许乡贤,您这手笔...我老陈,走南闯北几十年,是头一回见。这仗,打的...真他娘的解气!”
许青山瞅了瞅他手底下那些个同样是浑身带血,却一个个都挺着胸膛的护卫,他点了点头。
“陈头,辛苦。弟兄们伤亡如何?”
“回乡贤的话,伤了七八个,都是皮外伤,没大碍。就是...就是有三个,伤得重些,怕是得在床上,躺上一阵子。”
陈头领那声音,有些低沉,“不过,没人丢了命。能从那西山十三鹰的刀底下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爷开眼。”
许青山嗯了一声。
“回去告诉钱老太爷,伤了的弟兄,所有汤药费,都算在我石老山头上。每人,再多支三个月的饷银,算是我许青山的一点心意。”
陈头领听完,那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对着许青山,重重的,一抱拳。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股子药味混着血腥气。
陈泰被一盆凉水,给硬生生的泼醒。
他那条胳臂,被王虎给砸断,这会儿用木板胡乱地夹着,疼得他浑身都是冷汗。
他抬起头,瞅着坐在他对面,那个正慢悠悠喝着茶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全是怨毒。
许青山把茶碗放下。
他从怀里,摸出那个怪医给他的,黑漆漆的小瓷瓶,放到桌上,又把那瓶塞,给拔开。
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的草木气,就在这帐篷里散开。
“陈都尉,认得这玩意儿吗?”
陈泰瞅了一眼,没说话。
许青山也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说。
“这东西,叫腐骨散。是我山寨里一个脾气古怪的郎中,弄出来的。他说,这玩意儿,见血封喉,三息之内,就是一头牛也得倒下。骨头不出一个时辰,就地化成一滩黑水。”
他把那瓷瓶,往前头,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