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专业的花户了。
薛明珠目光凝重起来。
大夏之人爱花,而又以平阳最盛。平阳城内花圃园林更是数不胜数,这其中除了专业花户和皇家园林,还有一些士大夫也将园林做成花圃,对外开放赏花并销售花木。
经营花圃的,也不乏女子。
薛家最初也是经营花圃起家,但后来平阳花圃越来越多,薛明珠的父亲便转而经营起来布匹、茶叶、成衣等百货。
虽然家里也还是种花,但已经不是主要收益了。
“皎皎,世人只看到花开时艳丽无双,却很少有人想到种花的辛苦。”
薛明珠温声道:“种几株花和种上百亩花可不一样,光是四时劳作已经不省力,更何况还要找到好的花匠,各种病害虫害的防治,每一样都操不完的心。”
“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阿娘又不是养不起你。你若喜欢什么花,买几盆回来就是,若是看腻了,这平阳城内花圃多得是,都挑着好的去赏,何必去受这份辛苦?”
姜梨默了默,垂下眼皮道:“阿娘若是手里不方便,我便想想其他办法。”
薛明珠愣了愣,白了女儿一眼,“我是那个意思吗?算了,一块地而已,只要你喜欢,买就买了吧。”
姜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晏将军的庄子也在那里。”
薛明珠一听晏行也在那买了地,更是放下心来。
买地可不是有钱就行,村民民风,周围邻居如何都是要考虑的重点。
如今薛家已经没有承安伯府这一靠山,说是一点没有影响,那是假的。
这世上不乏恃强凌弱之人,女子要想做成事本就难,孤儿寡母做事更要考虑周全一些。但若是有晏行做邻居,情况便又不同了。
“若是有晏将军做邻居,就更好了。”薛明珠道:“日后就算有那不好相与的恶邻,看在晏将军份上,估计也会权衡一二。”
......
......
暮色四合,清风桥畔的“醉仙楼”正是喧嚣时分。
二楼临窗雅座,姜瑾轩将一坛酒重重砸在桌上,“表哥,今日须得陪我喝个痛快!”
他眼尾泛红,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林祎沉静的将手掌按在酒坛上,“今日已经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去。”
姜瑾轩一把挥开他按住酒坛的手,磕磕巴巴道:“我......如今......已不需用功读书,这么早......回......回去干什么?”
他舌头打着卷,酒气混着食物的浑浊气味直往林祎脸上扑。
林祎皱了皱眉,避开了些,“你若再不回去,姑母可是要担心了。”
“担心?”姜瑾轩双手撑在桌子上,朝林祎俯下身来,那股味道便越发恶心。
“她......一门心思,嗝,一门心思讨父亲欢心,哪里会担心我?”
“瑾轩,你醉了。”林祎声音大了些。
“我没醉。”姜瑾轩怪笑出声,他抓起桌上的酒坛,对着嘴胡乱灌了一气,“我没醉,我还能喝......喝!”
林祎站在一边,冷冷的眼神里飘过嫌弃。
这个邋遢的醉鬼,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清贵的样子?真是丢人。
姜瑾轩抱着坛子灌了一气,语无伦次又哭又笑的骂了起来,“姜梨那贱人......还有姜瑾辰那丧家之犬......”
“他们现在风光了!王御史举荐姜瑾辰,薛明珠那毒妇指不定多得意!”
“你小点声!”林祎握着他的手,有些不耐烦的警告。
“我不怕?”姜瑾轩突然红着眼,将酒壶狠狠砸在地上,“我现在被她们害成这样,还怕人说?”
他踉跄着起身,抓住林祎衣领,“还有你,表哥——,被人退了婚,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你就任由人欺负......”
“够了!”林祎猛地甩开他的手,理了理衣襟。
“别碰我......别碰我,”姜瑾轩如一滩烂泥趴在桌上,声音含混不清,你们都看不起我......连你林祎也......”
林祎黑着脸再不看他,伸手打开门,“弄墨,你家公子喝醉了,快将你家公子带回去。”
送走了姜瑾轩,林祎独自走着回去。
清风桥一带华灯如昼,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因为这灯火有半分暖意。
被退婚的屈辱、姜瑾轩的醉骂,还有姜瑾辰被王御史举荐的消息,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他站在桥边,望着河水中摇晃的灯影,自嘲地笑了笑。
林家如今没落,自己憋着一股劲寒窗苦读多年,本想靠着与姜梨的婚约,能走得轻松一些,可如今婚约被退,一切都成了泡影。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林祎侧身避让,却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透过掀开的车帘,里面是一名年近五旬的清瘦男子,正是姜瑾轩刚刚提起的御史王复。
他心里一动。
自己与姜瑾辰相比,学识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果真王复是爱才之人,他能举荐姜瑾辰,又为何不能举荐自己?
这样一想,林祎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望向王复马车的眼里便有了一丝热切。
他匆匆回了家,也顾不得去跟林方氏请安,伏在桌上,挑灯连夜写了一篇策论,准备次日一早去拜访王复。
若是也能得到举荐,那么退婚之事便不足一提。
想着姜梨一脸悔恨的样子,林祎的心里便涌起一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