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月辉渗着铁锈味,薛无能用腐坏的指尖刮开叶年年腕间的毒痂时,青铜铃突然发出喑哑的颤鸣。
那声响让他恍惚看见三年前黑水城地牢,梁皇后的金步摇扫过他溃烂的肩头,九枚控蛊钉随着笑声刺入后颈。
而他藏在舌下的雪莲子,正悄悄化解着狼毒草的侵蚀。两种场景如同一镜两面,在月光下交叠出触目惊心的对照。
地牢铜盆里的蝎群撕咬着宋兵脚踝,鲜血滴入狼毒草汁时泛起妖异的绿泡。
薛无能被迫攥住濒死者的手腕,想助他解脱。
银簪划开血管的瞬间,那人瞳孔里映出他长袍上的青蚨纹 —— 曾经象征思念,如今浸满毒血。
梁皇后用金步摇挑起血沫,\"薛大夫倒是心善,可这没藏家的蛊引活人取血才好。\" 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嗬嗬声响,像极了丹炉里毒汁沸腾的声音。
叶年年腕间的毒痂裂开时,薛无能碾碎的雪莲子粉末正渗入肌理。
这枚藏在他皮肉下三年的药草,此刻化作冰晶顺着血管攀爬,与回忆中狼毒草的灼热形成镜像。
当年他看着活人血在铜盆里旋转成漩涡,如今雪莲子的寒气在叶年年腕间凝结成霜花,将墨色毒线逼成一粒黑豆大小的毒核。
梁皇后将第九枚控蛊钉敲入他后颈时,银钉穿透皮肉的声响与丹炉盖坠落的声音重合。
他趴在毒水潭边,看见自己倒影里的瞳孔被蝎毒蚀成乳白,而指甲缝里还嵌着前一日试毒者的皮肉 —— 那些人临死前抓挠他道袍的痕迹,如今成了褴褛布条上的破洞。
薛无能从自己肩窝挖出控蛊钉时,钉尖的蝎毒与雪莲子寒气爆出青白烟雾。
这枚曾让他生不如死的毒钉,此刻被他扔进叶年年的药囊,像极了当年他偷偷将雪莲子藏进舌苔,才活过了被灌满狼毒草的第一夜。
他曾被迫用活人测试蛊毒发作时间,如今他才能用自身蛊毒准确催化药粉,让控蛊钉的毒性与雪莲子形成诡异的平衡。
地牢深夜,他偷藏的青玉铃铛被狼卫搜出。
梁皇后用金步摇敲击铃身,\"安\" 字刻痕里掉出碎雪莲子,那是叶年年十六岁为他刻下的祈愿。
他看着铃铛被扔进蝎池,听见毒水吞噬清响的咕嘟声,恰如当年回春堂里叶年年摇着铃铛喊他 \"开饭\" 的脆鸣。
叶年年腕间的毒核脱落时,薛无能咳出的黑血溅在药渣里,竟凝成六角冰晶。
他盯着血痂在月光下裂开,露出新生的粉色皮肉,而腰间青铜铃不知何时坠地,铃身绿锈剥落处,\"安\" 字裂痕里渗出的不是毒汁,而是他当年未被蚀尽的医者宏愿。
回忆中铃铛在蝎池里沉底,现实中血痂开出的花,恰似雪莲子初绽的形状。
被迫炼制蚀骨蛊的第七日,他故意打翻丹炉,让滚沸的狼毒草汁浇在左手。
毒汁渗入皮肉时的灼烧感,与雪莲子在舌下化开的凉意剧烈冲突,他看见自己手背上浮现的墨色纹路,像极了叶年年当年在回春堂画错的药草图谱。
为叶年年敷药的石臼里,雪莲子粉末与他咳出的狼毒余毒相遇,爆出幽蓝寒焰。
这团火焰不像丹炉里的毒火那般灼人,反而像极了回忆中雪莲子在他舌下爆发出的冰线 。
当年他用烫伤掩盖雪莲子的存在,如今用骨石碾药时,寒焰将毒核烧成灰烬,而石臼边缘残留的血渍,正慢慢结晶成回春堂药碾子的形状。
夜风掀起薛无能褴褛的衣袍,后颈九个血洞渗出的不再是毒液,而是混着雪莲子寒气的清液。
叶年年望着他瞳孔里未被蚀瞎的右眸,忽然读懂了回忆与现实的重叠。
如今他用腐坏的指尖医好她的毒,控蛊钉爆裂的声响,恰是当年未说出口的 \"我回来了\"。青铜铃在碎石间轻颤,摇落的不是地牢的绝望,而是回春堂烛影里,两人研药时药香与月光交织的余温。
薛无能替叶年年剜出最后一粒毒核时,后颈的控蛊钉处正在潺潺渗出紫黑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