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恋战,彼岸花的召唤感在催促他。
趁着怪物们被震慑的刹那,他身形再次下潜,速度更快,如同一道暗紫色的流光。
朝着感知中那召唤源头更深邃的黑暗扎去。天道之眼穿透层层阻碍,死死锁定目标方位。
下潜,不断下潜。
压力已经大到让劫雷战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色神辉被压缩得紧贴体表。
河水的腐蚀力成倍增加,战甲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缓慢被侵蚀的痕迹。
神念被压缩到只能感知自身。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无形屏障。
脚下,终于不再是无穷无尽的血水。
他触到了“底”。
这里是一片相对平静的、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河床。
骸骨巨大而扭曲,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难以名状的形态,层层叠叠,散发着亘古的苍凉与死寂。
骸骨缝隙中,流淌着更为粘稠、颜色近乎暗黑的“河水”,散发着令人神魂冻结的终极死意。
就在这片骸骨河床的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静静悬浮。
那是一只碗。
一只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粗糙的陶碗。
碗身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碗的边缘豁了一个小口,它没有沉入骸骨缝隙,而是虚悬于离骸骨河床三寸的空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那气息,既非生,亦非死。
它像是亿万记忆沉淀后的尘埃,又像是所有情感被彻底洗涤后的空白。
一种绝对的“无”,一种被世界遗忘的“静”。
正是这气息,与苏玄右臂的彼岸花印记产生了最强烈的共鸣!
灼热感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将他的手臂点燃!
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那碗中事物的“渴望”与“归属感”油然而生,强烈到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冲过去!
而在碗中,盛着半碗清澈到近乎虚无的液体。
它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能量波动。
若非天道之眼能捕捉到那液体表面极其细微的、仿佛时间静止般的涟漪,以及它与周围终极死寂形成的微妙“界限”,几乎会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它就是那碗被遗忘的孟婆汤。
并非传说中抹去记忆的汤药,而是这黄泉逆流河无尽岁月沉淀的、关于“遗忘”本身的本源具现!
是生死界限上,被剥离、被抛弃、被彻底遗忘的那一部分“存在”的凝结!
苏玄右臂的彼岸花印记红光暴涨,不受控制地延伸出一道细细的血色丝线,如同渴求母乳的婴孩,颤巍巍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那碗中清澈的液体探去!
与此同时,血色长河之上,激战正酣。
张盼盼一剑劈开一头从漩涡中冲出的骨兽利爪,紫色流光长剑带起破灭星璇,将其半边身体绞碎。
她看也不看那崩解的怪物,反手又是一道凝练的紫霄剑气,精准地斩向星枢道衍阁一名试图偷袭冷月的弟子,逼得对方狼狈后退。
“冷月,左边那团‘七窍玲珑液’归我们了!”
张盼盼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眼神依旧锐利霸道。
她刚才硬撼许明鹤和袁罡的攻击,内腑受了些震荡,嘴角血迹未干。
冷月无声点头,永寂月轮旋转,灰白色的“终焉之触”如同死亡的蛛网,瞬间笼罩住那团散发着七彩霞光、内部仿佛有七个小小旋涡流转的极品灵液。
终结之力隔绝了它与外界的联系,任由周围几道争夺的能量轰击在死寂光网上,也只是泛起涟漪。
“张盼盼!你们找死!”
许明鹤脸色铁青,他正被两头骨兽缠住。
星光推演之力被河底混乱法则干扰,难以锁定苏玄具体位置,又被张盼盼屡次干扰,怒火中烧。
“星枢弟子,结阵!先拿下她们!”
另一边,顾云舟浑身金焰熊熊,将扑向他的骨兽焚成灰烬。
他并未如袁罡那般狂暴地试图冲入漩涡,焚世金焰域收缩护体,目光冰冷地扫视着翻腾的旋涡和正在争夺灵药的张盼盼二人。
“混沌道体…河底…那碗东西…”
他低声自语,金乌圣族古老的传承记忆似乎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信息碎片,眼中金焰跳动,惊疑不定。
袁罡则彻底狂暴,百丈巨猿法相挥舞乌金巨棍,将围攻他的骨兽砸得骨断筋折,怒吼连连:“滚开!别挡老子下去找那小子!”
他试图再次冲向旋涡,却被更多的骨兽和混乱的能量流阻挡。
河面上空,沉浮的光点在激烈的争夺中不断易手。
各宗各族的天骄在骨兽的袭击和彼此的算计中奋力搏杀,血水与能量光芒交织。
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无暇顾及,那潜入最深黑暗的苏玄,正伸手触及那碗被遗忘的、足以搅动生死界限的禁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