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醒悟,明“真”,了“道”(1 / 2)

王耀祖说出了名字之后,便再度陷入了沉默,凭借那光线的微弱感应,黄玄素察觉不到对方窥探自己的眼神。

结合对方之前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王耀祖说了这个名字之后,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进行交流了。

对于这个答案黄玄素没有任何的波动,当意识到这里有人在祭祀恩奇的时候,他就早已知道会有对方的安排,现在只不过脚落上了实地而已。

“常清常静,应常清静。”黄玄素盘腿坐在蒲团至少默默修行。他内心一片平静,跟他取那个名字时所期望的一样,他似乎超脱了情感,只有安宁留给自己。

然而,怒火却永远燃烧,那属于人类的一面,那属于黄玄素必不可少的一面,却依旧癫狂:暴怒的“兵卒”正在发狂般的咒骂,挥舞着拳头暴击着墙壁,造成了数十块的岩石飞溅;

“愚人”的肌肤重新恢复艳丽,身上的衣袍飞舞,华丽万分,似在燃烧,嘴中萦绕着欢歌之声,透露出讥讽之律,白骨与慈悲再也压抑不住他;

“苦主”无言,但却张开了嘴巴睁开了双眼,鲜血自破碎的牙齿与眼眶中流出,落入地下,冒出沸腾的气泡;

唯有书生淡漠如常,痴痴迷迷,仍在不断盘算,像是在思索却又一无所知。

黄玄素知道他们为什么疯狂,继承了黄玄素本人部分残缺情感的他们,会有各自的偏执性格,作为人类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要自己的一切都在他人的安排掌控之中。

“说到底无非是贪婪和恐惧。”

恐惧于受他人掌控,亦恐惧于自己的不可控,贪婪于自己所不可得之物,或许其中还掺杂了一份怯懦,弱小者对强大者的怯懦即随之而来的反抗。

黄玄素对于这些化身们的暴动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这些化身本就是他的一部分,虽然不是他,但也是他。

他们的暴动本质上就代表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不满,代表着自己的修行还不到位。

仙人之道贵生,鬼神之道贵死,凡俗之道贵强弱得失,而天地之道则贵虚无包有。

虚怀若谷,方可包容一切,知顺逆,知往来,知喜怒,知得失。

看着自己那几个化身雏形、分裂人格,肆意的倾泻着属于所有智慧生物的人理与情绪,黄玄素则只是借着之前的对话与启迪,加紧自己的修行。

通过刚刚的简短交谈,他对气运一道有了更深的领悟,这来源于那位王耀祖有意或者无意的传道。

所谓的气运本质上就是与外界交感所产生的一种变数与表达,如果与外界封闭,那么这个人便是无运者,就像一个封闭的世界,整体的气运是0。

但有了外来者的加入,总和便不再是0,零是开始,自零之后,有了正负,也就是好运与厄运。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他们的气运并不会一直被排外,反而会逐渐的与天地同步,就像是原本的食物被消化了,并不会再有饱腹感。

对于天地而言,他们既是外来之病毒,也是普通的食物。

而对于天地而言,便是对人而言,人身即为内天地,人身即是山川河海,草木生灵,身同等国,身即天地。

而所谓的人身之术,便是医术,君臣佐使,医毒食补。

三阴三阳,体之四级化十二正经、化六卦,加之以任督化八卦,所谓的气运,本来就在八卦术数之中,但他们两者却并非是上下关系,而是并列关系,万法而言,并无大小,并无上下,殊途同归,讲述的无非是世界本身。

世界者是万事万物之和,是路,行走于世界之上的痕迹便名之曰道。

我与道是自我于世界之镜象,也是真实于自我之镜象,这种镜像可以称之为污染,同样也可以称之为因果,称之为气运,无非是强以名之的表象,核心从未发生过改变,及万事万物之间的关联。

万物皆不可独存,或者说独存者不可名,不可知,不可改,不可触,乃否定之否定。

而所行者,所成者本身就需要世界与我的共同努力所达成,我之所想来源于之前之所知,所谓的我本身就由世界所构成。

世界既是我,我即世界。

医术讲体内山川,即是身同等国,我为自身之王,亦为世界之王,世界之王者,为天,我意即为天意,我心即为天心。

生命的一呼一吸,经脉的一涌一流,构成生命的脉络,即是所谓的气数,而万物之以息相吹也,万物之呼吸,即为天地之呼吸,受天地所控,亦反噬天地。

但这还不够,气数与因果等等概念都太过狭隘,真正的世界要更加广阔。

世界岂有生死之分?谈什么好运厄运?世界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又谈什么恶果善果?

人本身也是如此,所谓的疾病按照道理来讲是身体的异变,外来物种的入侵,亦或者是受天地之气所感染的变动,但为什么会把它称之为病呢?

外来物种入侵有什么不正常?这本身就是天理昭昭,身体的异变又有什么不对?这本身就是自然选择,一切皆对,一切皆允,无善无恶,无对无错,皆为天之所行。

所谓的疾病本身就是养生之方,所谓的养生之方,不过是另外一种疾病。

长生乃是疾病,短命亦是良方,美貌是一种畸形,丑陋是一种完美。

父母不会在意婴儿的想法,也不会询问婴儿是否愿意出生,

法律不会在乎犯人的想法,有时也不会在乎受维护者的意愿,

为何?因为它与他与她与祂之意愿即为世界之意愿,世界之意愿即为万物之意愿。

婴儿是父母,父母也是婴儿,我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母亲。

万物混同,万物如此,万物皆真,万物皆怪。

并非是他人安排了我,而是我安排了我自己,只不过只是单纯的表象,万物之间的联系本身就只存在污染一种。

亦非是他人所污染了我,而是彼此之间相互污染,世界就建立在如此污染的基础之上。

黄玄素周身的气息越发的磅礴,也在越发的微弱,那股气息像是来源于天地本身的反馈,并不属于他,但又像是来源于他一人,让他在修行道路上飞奔。

他的身躯在修行中融化,在修行中模糊仿佛要与光明和黑暗混在一起,一个个圆形的肉糊从他身上浮起,在他的身上构成了无数颗细小的肉瘤。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外貌,这使得他像是一群马赛克所组成的人形,无尽的分割带来了无穷的模糊,在那朦胧之中,他的身体依旧如此的清晰,他的身躯仿佛将要消化于天地之中,又仿佛刚刚被清风索柔塑成型。

在他模糊的实景下,内脏骨骼经脉血流都清晰可见,它们在不同的环绕着,训着灵气的轨迹,如同飘忽的飞鸟,那是内景,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物,那是一颗透明的蛋,也是一颗玻璃珠,更是星辰,更是生命本身。

那些躁动的化身继续狂热,他们殴打着自己,是血浆飞舞,骨骼扭曲,将自己不断做成一颗肉球,然后再爆开,在漫天血雨中再度成型,永恒苦痛,永恒暴怒;

他们狂笑着舞蹈,在舞蹈中让自己分崩离析,让自己的筋骨寸断,如同崩碎的织偶,在线条上一簇一簇上蹿下跳,不过是雀鸟中的牢笼;

他们疑难,他们算计在无穷的轨迹之中,让自己身上长满脓疮与瞳孔,无穷的手臂生穷开来,试图抓住那救赎之线,可所撕扯的只有自己的骨骼与大脑,一切只不过是愚人的痴想;

但他们仍旧从那血肉从那苦痛从那脑汁之中抓取到了智慧,那是大道的真理,那常人所不可触及的疯狂,不疯魔不成活,超越常人,化为飞仙!

“他悟了!他悟了!”

“他错了!他错了!”

“他是我!他不是我!不,他是我!不,我是他!”

“万物归一!一化万千!”

“永恒沉沦!永恒深渊!”

“他化自在!我即世界!”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畜生,你看见了什么!那是邪魔,那是邪魔!我才是正道!”

“愚昧之辈,那无尽的大渊已睁开了眼!”

“我将归来!我将存在!”

…………………………

“嗯∽∽”黄玄素伸了个懒腰,双腿一开,从地上站起,经过一夜的修行,令他的状态好转了不少,无论是精神又或是肉体都是如此。

这大大减少了他作为同道中人帮王耀祖改正道路所带来的后患与影响。

当然相比于这些,黄玄素更关心自己境界上的突破,至于身体疾病的问题,他并不太在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道路又完善了一部分,虽然离完全得道还遥不可及,但起码有了进步。

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暂时没法把这些境界的提升完全转化为实际的战力。

毕竟毕竟境界挂钩的是道路,战力挂钩的是修为,两者之间并不是绝对的正相关,而他虽然对功法道路有了更清晰与深刻的理解,但是,但目前的功法还没有修行完整。

在他的身后,那几乎淹没了一切的黑暗中传来了清澈的声音,爽朗纯和如同秋末之风。

“悟性可以啊,就跟你聊了几句,就终有所悟,而且自身的功法体系也很完整,就是手段与实践经验薄弱了些。”

黄玄素转过头去扫了一眼,尽管他的眼睛具备一定的特殊性但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因果也完全没有,不是被黑暗吞噬了,而是压根就不存在。

他仅仅只能凭借作为同道之人的模糊感应,知晓对方在黑暗里面,但却连距离都无法判断。

他继续拿目光向四周扫去,景物似乎如他原来所见的一样,昏黄的灯光下都是正常的物体轮廓,时而闪过的亮白光不断游动,勾勒出了一片片虚幻的不规则轮廓,使整个世界仿佛在一个人为塑造的玻璃球之内变换。

而浓郁的灵气则包裹住了这些物体,也填充满了整个空间,如同飘散的雾气或者是云彩一样形成了种种抽象的图案,像是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描述这个世界,展露出种种道的韵律:

缠绕在蒲团之上,使它撕展延伸变成了一片不断浮动的荷叶,又像是不断织网的蜘蛛;遍布在桌椅之上,使其像是无数棕色个蛇或者是触手交织而成的未知物质;结合在香气之中,变化作了一个个赤身裸体的飞天仙女,抚摸着黄玄素的鼻腔。

这倒令黄玄素有些失望,他既然知晓了这是画中的世界,是由一位大神通者玩弄空间所产生的结果。

之前的他并不知道,未知其名,自然无法感悟或者察觉到什么。

现在有了领悟,又得到了信息,他试图从新的角度窥见出一丝不真实,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成功。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那幅令黄玄素看着就感觉到不对劲的画上多了一个光圈,就像是前世壁画中圣人佛陀背后的那种,隐隐的漂浮在画像中的那个黄玄素背后,使其更加像前世的道士了。

对于修行者来讲,这种宝光实际上并不算罕见。

这本质上是修行者精神修为有成,自身精神与天地交感产生出来的异象。

向黄玄素这种直觉与悟性较高的,感悟灵气方式直接以视觉呈现,日常所见的异象比这多的不知多少。

而换算到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中,第四阶段差不多就会呈现出类似的形象。

见黄玄素四处观望,没有回答,王耀祖又再次出声:

“怎么你还想看懂我父亲画的画?”

“得了吧,这是我父亲的主要手段之一,王家祖传的手段就是以空间为基本的,你哪怕能看见一点皮毛,我们家的脸往哪搁。”

黄玄素继续观望,试图看见一些忽略的细节:

“正因为以空间为基础,所以我才希望能看到一些东西。大道演化万物,任何一物都有道的痕迹,而且不会仅仅只有一种,那般过于纯粹之物很难正常出现。而空间无处不在,这样的痕迹应该是最容易被发现和找到的。”

“那也要你实力够行才行。”

黑暗中的王耀祖似乎打了个哈欠:“无论是你还是我,甚至是我的父亲,都非先天而生的生而知之者,我们想要去了解感触一个事物的第一步就应该是得其名,或者赋之以名。”

“你现在又没有得其名,自身的实力又不够赋其以名,怎么了解怎么认证?”

黄玄素,停下的观察转过头去,脑海中闪过一刹那的疑惑: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么浅显的问题。

“万物是相关联的,哪怕是不可名状之物也可以通过间接的联系去感知与接触。”

对方传来了一声笑语,黄玄素不用分辨就知道那话语中带着讥讽,只是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在嘲讽自己。

“第一,没有任何人能推断对方的善恶与喜怒,作为修行者相信善或者相信恶,都是蠢货。第二,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修行,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修行,更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修行。”

结合对方的遭遇,黄玄素很清楚的就明白了对方作为一位先行者对后进者的劝诫与提醒。

第一不要好奇,不要在大道的路上操之过急,未知的才是正常,已知反而并非好事,何况所见者并非真,所不知者并非假。

第二,道路上本就有许多艰难,根骨悟性机遇等等早就筛选了一批,而接下来的筛选则更是艰难,外界对自我的污染,自我对外界的污染,自我对自我的污染,都会对道路产生不可描述的影响。

精神不坚定者就会出现一些倒霉的情况比如说像这位因为与【恩奇】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接触,就彻底导致了自身的道路偏移以及无法忍受的癫狂。

虽说歪门邪道也终归是一门道路,毕竟没有任何的修行者在修行路上能够摆脱这个世界的影响,能够完全避免其他人的污染。

大道包容万千,哪怕是走偏了也是一门道路,就像那春色满园,总有一束斜枝伸出墙外,旁枝亦有花可开。然而纵使华服美舍,终不如单衣轻行,满目风月。

“非对,非错,非我,非他。”黄玄素很平静的回答道,似乎不在意对方的劝诫,但他并没有继续看下去,又像是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他从桌子上拿起那一盏镂空的黄铜灯盏,打算走上揽云楼看几本书进行日常的早课。

这是属于持灯使的特权,黄玄素可以不限次数的进入揽云楼,不过最上面八十一层黄玄素不能翻阅其中的任何书籍,因为里面的经书记载了真正的法门与功法,但是剩下的一百零一层的藏书黄玄素可以任意阅读,其中大部分是传书,即一些前辈所留下的随笔与感悟。

当然这些书籍当中并不全部都是原本,一些具备大道痕迹与影响的书籍都以抄本的形式存在,其原本不知道被放在哪里。

但这样的权利也着实大了,毕竟知识的价值是无与伦比的,那些优秀玄妙的术法,如果没有前辈的批示与精注,免不了走上一些歪路,加之语言的不同,理解的偏差,更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光。

尤其是在你所需要的书籍与知识被人刻意藏起来的时候。

打铁还需自身硬,但终究也离不开前辈的千锤百炼和火焰的灼烧锻炼。

黄玄素已经决定好了,去那边再寻找几本跟气运有关的书籍。

“我提醒你一下,今天你应该上了课快开始了,这节课你最好不要错过,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常信的脾气可不是太好。”

黄玄素疑惑的转过头,这跟他推算的时间对不上,他理论上来讲应该还有充足的时间修行与看书毕竟上课的时间是在下午。

王耀祖似乎猜到了黄玄素在想什么,声音飘渺,以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道:

“世人皆以为触摸到了时间,但实则所计算的一切不过是变化罢了,齿轮的转动,水流的流逝,凡俗庸人皆未曾触摸到时光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