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与天地终有不同,天地包容万物,冷静安然,而人却约束自我,或动或静;天地无情,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修行之路本就如此,故而能修行者大多要明心见性,虽然不至于一开始就完全灭绝人欲,但心存天理却是必须,长久来看,总归是离人越来越远,纵使他们心中仍然存有爱,也是爱众生而非个人,个人的牺牲是可取的,是以圣人不仁。”
“这个过程万般痛苦,不仅是对修行者来讲,也是对与修行者也有所接触的人而言。”
“于是就会有人取巧,以人心妄言天地,也就是五常之德。”
“五德者实际上分为两个部分,一者为仁义,一者为礼智信。”
黄玄素说着刀尖狠狠一划,将叉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有两个圆,下面有三个圆。
“前两者是根本之法,而后三者则是取巧之术。”
“如果要具体的说明,天地间其实上只有两德:对己者仁,对外者义。仁必使利,义必流血。无利无以惠人,则亲无养,子无长,率兽食人不远矣;无血无以护生,则民难安,寇难除,国破家亡就近矣。饮食生死尚不能顾,仁义焉存?”
“因而有法,一保长利惠民,二行刑罚除弊,三定仁义国康。法不容情,无高低善恶之分,只论其文必行,其行必果。其可与德并言,近乎天地,其外虽变,其里不易。”
“然礼乐者,礼虽近法,克己慎行,有教化之功,却划亲疏之别,立高下之分,保利而不长,抑弊而不除,以至形重于理,竖像立圣,纵有乐抚,以求上变,怨毒不尽,终成大寇,其形必毁,其像必朽;”
“乐虽有律,广包和谐,成灵之心声,有涤心之力,却陷空想之境,堕情性之海,泻欲而不满,抒志而不成,以至虚胜于实,追妙逐情,纵有礼束,以求中正,狂思不止,终形大魔,其虚必破,其情必没。”
“故礼乐者,终归于术,止于技,修礼乐者,技进于道,可为一时之妙,不可为万世之基,可行治世,不可立于乱世。”
“礼乐之技,在于智信。智者不狂悖,止乎其思,如弓张弛,不堕情海,不废其行,能知已之依,力从地起;信者不虚饰,发乎其心,如矢中的,不尊虚礼,不拜朽木,能知人之所需,箭由心生。”
“故而礼乐之技,在于射。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仁者如射,发而不中、反求诸己,当如是矣。”
黄玄素的语言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四周的清风都在迎合着他,帮助他的语言在此地盘旋的更久,在如此空旷的环境下,形成了重重叠叠的回声。
这些回声交织在一起,让黄玄素的字句变得模糊,仿若重重的低语呢喃,仅仅只是听着清幽就感觉脑袋犯浑,就像是深夜中无穷的蚊子在耳边振翅,令其烦躁不安。
更奇怪的是那些语言纵使模糊,但其中的含义却不断的灌入到清幽的脑海之中,清幽的脑海在听到这些语言的那一刻本能的运转,似乎只要听下去就能从中感悟到些什么,令他不想就此离去。
在这种晕眩烦躁而又渴望的复杂环境之下,他并没有注意到黄玄素的唇舌早已停下,仅留那些回声盘旋。
而重新站立起来的黄玄素,姿态却有些诡异,他不符合日常习惯在原地大规模的活动四肢,转动脖子,形成一阵阵清脆的骨节声,仿佛他并不适应这副躯体。
“嘻嘻~”黄玄素张狂的大笑起来,“哈哈~”仿佛某种东西重获自由。
下一刻没有等清幽反应过来,黄玄素的拳已经递出,远比之前的声势更加浩大。
汹涌的狂风以黄玄素为中心四散开来,离他最近的几棵树木仅仅只是沾染到了这些余波,便树皮开裂,枝叶破碎,甚至根茎都被拔起了部分,一时之间仿佛有龙卷风开始形成。
显然之前的黄玄素并没有动用全力,仅仅只是教导!
而此刻,却仿佛生死搏杀。
巨大的风云之中,摩羯座的拳头已经砸到了清幽身上,道道血痕立刻以拳印为中心崩裂,血液四溅。
但是那些血液无一不释放着滚滚热气,落到地面便令草木干枯。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热浪,方圆5米之内瞬间变成了炙热的熔炉,连同狂风都被烧热,强行改向,奔涌而上。
而温度最高的地方正是清幽本身,他身上的伤势瞬间愈合,同时身躯仿佛被烈火灼烧如同通红的铁块!
灼骨炎阳之法,气血旺盛至极!最高境界可令诸鬼退避,万邪不侵。哪怕他尚未大成,但有星辰碎片辅助,却依旧旺盛猛烈至此。
从那迷茫幻音之中被打出,清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恼怒之色,生命的本能让他依旧渴求着之前的感悟,之前的幻音令他的大脑越发的烦躁混乱,此刻的一拳又出乎意料,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他的双眼中有血丝浮现,眼前的黄玄素似乎在外力的作用下变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双脚瞬间发力,如同猛兽扑食,在山野狩猎中磨砺的技巧朴实无华,凶猛狠辣,一击致命,直冲黄玄素的咽喉。
然而黄玄素右手迎敌,轻微一推,左手同时画圆,顺势缠身,如同风云扭转,挽狂澜于既倒,攻势瞬间被扭曲错位,令清幽反而暴露出了破绽,一拳轰去,直击清幽肋骨,力量汇聚,足以震碎内脏。
但是清幽不闪不避,正面以身硬扛,双足深深的陷于土地之中,同时以攻对攻!
与野兽搏杀,只能比它们更狠更凶!
两者力量双双命中,但是清幽只退了两步,而黄玄素却身形踉跄暴退而出。
妖族的身躯远胜于人,清幽即使硬受这一击,也依旧承受得住!根本无需退让,而黄玄素却无法承受对方的猛烈攻势,以攻对攻必输无疑。
不过,下一秒黄玄素身影却再度爬起,转瞬之间便来到对方的面前,掌心之内,风云涌动,仿佛之前的伤势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所修功法重在恢复,在这段时间的修行之中他收获甚多,些许重伤,不足为虑!
同时他的速度远比清幽要快!
掌、拳、腿,三招齐出,如花绽放,在那一刻,黄玄素仿佛化身为了千手佛陀,密集的攻击将清幽团团包围,仿佛狂风暴雨,迫使其被动防御,他无法捕捉到黄玄素的身影,自然也就无法发动反击。
但清幽有这个耐心,既然贸然的攻击会露出破绽,猎人会等到对方露出破绽的一刻。
这不是空等,也不是单纯的对号。因为清幽的身上无尽的热浪依旧在弥漫,那早已破百的温度,远超人体的承受上限,唯有灼骨炎阳的使用者才能承受。
而在第三阶段之前,无论多么强大,修行者也是肉体凡胎,远没有达到寒暑不侵的层次,在如此高密度的攻击状态与高温度环境下,体内的生理平衡将难以保持!
果不其然,三十秒之后对方的攻势骤然一缓,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他的身体机能受不了!
这是机会,清幽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进步冲拳,此拳攻势如同箭矢,又如攻城巨木,直取要害。
“噗。”鲜血四溢,血液喷洒如同枫叶,爆发出灼灼热气与白烟,吐血的却是清幽。
他半跪于地,身形不稳,需要用双手支撑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原本通红的身躯此刻有青白之色于其上弥漫,额头血管爆裂而出,面容扭曲而痛苦。
他,生病了。
发烧,中暑,喉咙干痒,肺部仿佛要被撕裂,剧烈的头痛,同时骨髓内竟然感到一阵一阵的寒冷,胃部空虚而绞痛。
这是怎么回事……清幽不理解,妖族身体强壮,很少生病,更何况他修炼灼骨炎阳之法,体内根本不应感到寒冷和绞痛。
他错失了这次机会,在他的生前,黄玄素已经调整好了体内的生理平衡,嘻嘻笑笑,动作放松的走到他的面前:
“嘻嘻,是不是感到百病缠身?四肢无力?哈,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要和你正面打吧!”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前仰后合,甚至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了往常的平和,有的只有肆意与张狂。
等到笑出眼泪之后,这个明显不正常的黄玄素才坐在地上,右手放在了病得更重,甚至瘫倒在地的清幽的头上,像是在抚摸什么小动物一样。
他似乎很有解释炫耀的欲望,以一种慵懒而欢快轻松的语气详细地向清幽解释:
“我的拳法技巧呢,虽然来自于太极拳,但我悟却并非太极,而是以太极为总纲,另辟蹊径而成,太极借力打力,以人之力为主,而我借的则是天人交感之力,若要说之便为六气。”
“六气又分阴、阳、风、雨、晦、明,阴阳为四时总纲,风雨为气象执行,晦明为昼夜调节,人顺应四时风雨,遵循昼夜调节,便可百病不生,但如果没能够遵循,那么六气就会转化,为风、寒、暑、湿、燥、火。”
“以风为首,为百病之长,以火为终,六气皆从火化,从而替天地惩罚那些不遵天地之法,逾越规矩法度之人。”
“灼骨炎阳固然可以对抗阴邪,持身正大,但是,却无法彻底避免风,暑,火,燥四气,尤其是暑火燥三气。”
“阳气过盛便会产生暑热,光明正大者必被光明所伤,君子可欺之以方,灼骨炎阳走刚猛之法,淬炼身躯,然而如此锤炼骨血,沸腾不已,则燥气上升,从而使生命之火飘扬,外盛而内虚。”
“气势磅礴不过是幌子,夹杂在风云中的六气才是核心。”
黄玄素的手掌拍了拍,清幽的头被按的更下,“我很好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瘫倒在地的清幽没有回答,全身通红色的皮肤渐渐褪去,灼骨炎阳的效果已经接近终点,无力维持,肉色的皮肤开始显现,上面带着青白之气。
清幽缓缓地伸出了右手,向着黄玄素的右手手臂靠近,尽管指尖聚拢握成了近似于鸟头的拳形,但中间空洞,只是虚握,此刻他浑身无力,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这似乎仅仅只是不甘的无聊举动。
但黄玄素,却像是触电了一样迅速撤回了右手日有那只虚弱无力的手掌,缓缓的飘落在地面之上,留下一个微乎其微的轻响。
“哈哈,”黄玄素再度爆发出了笑声,笑声不算好听,有些刺耳,像是乌鸦的鸣叫。
他双手鼓掌,脚步盘旋跳跃,跳起了莫名的舞蹈,双袖飘摇仿若鸟的翅膀,就这样乘着风离开了,丝毫不管对方的死活。
他的脚步带动了清风,吹动了地上的草,令地面塌陷,以清幽的右手手掌为中点,凹陷出了一个深坑,就像是被小孩的手指所捏扁了一样。
而在深坑之中清幽爬了起来。
望着对方如同一只鸟儿远去的背影,所有病痛被带走的清幽看着自己的拳头,陷入了迷茫。
他无法理解自己与对方为什么突然开展了战斗,刚刚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无法接受,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此刻的心中似乎全然没有愧疚之情。
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是受到了影响,包括情绪,思想,修为还有肉身上的,但这种影响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完全记不清了,似乎仅仅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已。
…………………………
揽云楼地下的暗室内,黄玄素做回了自己的蒲团之上,在他面前那盏黄铜灯散发出似乎万年不变的光芒,温和如同落日余晖。
而黄玄素的脸上这一片平静漠然,甚至有些严肃,完全没有刚刚的嬉闹与玩笑。
因为那刚刚的人并不是他或者不是完整的他,刚刚他和亲友打架用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化身雏形,控制身体的是那个他不怎么常用的化身“愚人”。
作为诸多感受与反馈,沉湎于未来与掌控的愚人,对方在计谋上与黄玄素本体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在性格上,它是黄玄素大部分情况下被压抑的一面,更接近于野兽,接近于情绪与欲望本身。
当然也可以说他是黄玄素被杀死的一部分,这包括黄玄素前世自杀所遗留的,也是之前被迫进入冥界,被冥河吞噬留下的残影。
他今天去找清幽的第二个目的,便是通过手段让对方浮躁,展现情绪,同时展现自身的愚人一面。两相检验,即考察自身愚人是否暗含问题,也考察自身修行白骨观是否到家。
他始终对当初记忆修改可能含有的隐患抱有警惕之心,分割灵魂本来也能方便自身进行观察,而愚人是最有可能出问题的一个。
相反偏向知识性的书生,以及偏向于嗔怒与战斗技巧的兵卒,因为不涉及太多个人记忆,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小。毕竟对方明显没有太多的时间进行修改,而修改知识必然不能只修改一处,否则便会产生矛盾,战斗技巧则是实用经验的总结,只要作出相对应的战斗动作,就容易暴露出破绽。
当然还存有第三个目的,那就是检验自己的体修修炼之法,修炼到了何种地步?
可以确定的是他炼体法门修炼的确实不错。在战斗过程中展现出来了契合吐纳炼气法门的优秀回复性,强大的续航能力,而精准的掌控力与柔韧性,可以帮助他更好地施展出技巧性的运动。
但同样也暴露出了许多不足,在肉身强度和力量上,人族的躯体终究是落后于妖族。尽管黄玄素自创的万灵生变法门可以通过扭曲肌肉进行卸力,却依旧有所不足。
这除去人族本身的身体素质薄之外,也跟修行的功法有关,在黄玄素修改过后,由五神炼脏法和五毒炼脏法融合改编而来的《万灵生变法》,其特点就在于“生”与“变”二字。
“变”就是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具备较强的活性,能够精细的掌控并进行扭曲,理论上来讲如果修为足够高,可以进行任意的重组,但这意义不大,因为这种修行体系的特殊性,第五阶段之后,修行者都可以无师自通的掌握变化之术,顶多黄玄素相比于他们在这方面会更加的快速。
“生”提供了强大的生命与活力,虽然无法做到像原本的五毒炼脏一样在体内产生猛毒,以毒攻毒,万毒不侵,但对毒素依旧有较高的抗性,中毒之后能够迅速产生抗体,同时因为五神炼脏的特点具备对诅咒的部分抗性,本身的灵魂更加强大
如此一来,因为自身炼体法门的修行程度与能力又衍生出了一个问题。
如何弥补自身在肉体方面的短板,又或者更进一步提升优势?
为了解答这个问题,黄玄素通过这次与清幽有关于技进于道的切磋与“交流探讨”达到了自身的第四、第五与第六个目的,从而敲定了自身的解决方法。
而解决的方法就是眼前的,他在七日之前从揽云楼中拿出的这本《斩龙镇蛟真经》。也就是《斩龙镇蛟河道营造法式》所批注的那本术法真经,其中记载了一门有关于机关修士的术法
机关修士一脉是典型的诞生于技进于道的修行流派,脱胎于器修炼器一道的繁杂流派,比传统的法器更加灵活,更加多变,不过炼制成本也更大。
当然了,流派发展的后续肯定不能依靠技巧,而是要具体的法门术法,眼前所记载的正是由技进于道者所改编而出的术法。
机关修士的术法往往是跟某种特别的机关挂钩的,他们每修行一种术法,就要炼制一种机关,或者机关部件。而这些机关或者机关部件之间存在合并的情况自然也不算少见,这意味着他们是最容易融合术法完成术法进阶的流派。
比如说黄玄素之前见到的墨穷,黄玄素观测他的那只机关飞鸟最少融合了三种术法所形成的融合术法,两种在鸟翼上,一种在鸟喙上。
这意味着机关修士在同境界中术法上会略显强势,但这并不是十分明显。
融合术法的进阶方式存在弊病,融合就是取长补短,相互磨合的过程,这期间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损耗与取舍。
例如黄玄素的【冰瀑流】融合之后虽然攻击力变强,但缺少了广莫风的封印能力,以及清明风的持久力。
不过尽管如此,机关修士相比于其他修行道路,确实具备一定的优越性。但是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是修炼术法耗资高,同时对资质与悟性要求高,而且存在一旦机关被毁或者保养不当就无法施展术法的缺陷,这些原因导致他们的数量一直不多。
至少在资源被大部分垄断的南华州是这样子的,只有部分的机关修士依托于家族从而修行。
不过据那本营造法式说在人族煌朝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朝廷公开设立了机关修士的特殊渠道,用来修建各种大型的机关。
这些明面上的机关,大多不是战斗机关,而是用来处理灾祸,调整民生的巨大工程。
然而人族煌朝暗地里有没有就不好说了,这也是王家前些年大量收集机关修行法门的原因,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大型攻伐机关。
至于为什么需要那些机关修士修建这些工程,是因为在有灵气的世界,天灾会比无灵气世界的威力更大,甚至可以看做成天地催动的攻伐术法。
这既是因为灵气随着天象的剧烈变化,会产生一定的汇聚,形成特殊的景观,同时也有修士交战与修行对整个天地所产生的影响,虽然低修为的个体影响不大,但数量一多还是十分可观,至于高修为的影响更是惊天动地。
最典型的就是当年的那一场背誓之战,不仅撕出了那道隔绝东临洲的巨大海渊,也让整个人族煌朝的东南部分一度陆沉,持续到如今,更是年年有巨大的水患不断。
唯一的特例是南华州,不受天灾,不受影响。
而眼前的这本所记载的术法便是为了这里东南地区的水患所创造的机关术法。
黄玄素还没有晋升到第三阶段。理论上来讲是无法修行这部术法的,否则会对自身的灵魂产生严重的压力,阻碍后续的发展,严重一点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其中蕴含的一些知识却还是可以被利用的,尤其在和《人体山川图录》其中的知识结合,有了黄玄素改良自身炼体法门的思路。
黄玄素凝视着眼前的真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掀开了袖袍,袖套之下,他的左臂早已血肉模糊,与衣服粘在一起,揭开之时发出刺拉的撕扯声。
黄玄素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的手掌,仔细观察其中的肌肉走向、血管排布以及脉络流动,这并非是他与清幽战斗所伤的,而是在战斗之前他自己所留的,为的就是进行一项研究——体之龙脉。
所谓龙脉者,指的是山川走向,因其变化多端,故以龙称之。
但细而究之,山为龙之势,水为龙之血,看山只是观势,真正的龙指向的实际上是水的流向,水为生命之源,有水乃有生。
正如祖龙乃风水云气化而生之,居于百川之下的大海,只是山川相依,有高山必有低谷,水流从高处流向低处,又以云气从低处飘向高处,循环往复,故而皆可称之为龙。
正如天地九门之中的“山门”和“龙门”是两座截然不同的门户,前者为万山之祖根,居于昆仑,后者为万水之宗堂,居于东海,但却遥相呼应,彼此有感。
而对于黄玄素来讲,自身的人体便是一幅巨大的山川世界,人之血肉骨骼,血液流淌于脉,气息呼吸于脉,前者为水,后者为风,此乃人之体之风水;而骨骼则是山岳之精,毛发肉块为山丘之表,两者虽有不同,但相依相存,合二为一,山川形变,便是体之龙脉。
更何况龙脉本就来源于血脉之说,《素问·脉要精微论》中有载:“夫脉者,血之府也。”
个体之内有脉搏,社会之间有人脉,族群有血脉,而一个国家自然也有国脉,天地之间则是龙脉,但也不仅仅如此。
习医者查脉的最高境界,便是能查国之脉搏,洞天地之呼吸。
名医医和就曾经给晋国查脉,推算出人将死,国将败。这便是风水修士与医修两者的交汇融合、触类旁通。而所谓的气运,不过是这望闻问切中的小道罢了。
而同样这种融合也可以反过来,将风水之术融入医术之中,从而淬炼身躯。
为此,黄玄素已经进行了许多进行多次尝试,在自身上对血肉进行了一定的调整。
他对自身经脉的把控可以通过灵气来进进行,但是对于肌肉,骨骼和血管的走向却需要进行详细的研究与尝试。
这一过程中会损耗大量的精血气血,需要靠食物补充,补充血食是第四个目的。
第五个目的则是通过战斗,检验自身在血管肌肉骨骼上的部分常识是否正确,并通过六气之病探查清幽的肌肉骨骼与自身比较,从而完成研究,搭建出理论雏形。
而第六个目的则是在第五个目的延伸,进一步构建出了不同理论之间的桥梁——确认仪式是否属于技进乎道。
当黄玄素受到清幽的启发尝试技近于道之后,他成功的掌握了符法·亘字符,但他不满足于此,他开始尝试更多,比如说将太极拳进行改编,同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开始追根溯源。
符道一脉,本身就是仪式的分支,是上古巫祝启告天地的祷文,是仪式的一部分,而同样现在的这座机关本身利用的也是上古之时的一种仪式,而仪式哪怕是凡人也可以施展,得到天地反馈的效果。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跟技进乎道不是很像吗?典型的技近乎道—科技,同样是凡人可以使用,拳法同样是没有修为要求,只要明悟拳理就可以运用。
礼乐是技巧,而最初的舞蹈乐器与礼仪都用在祭祀之上,而祭祀的本身是一种仪式。同样祭祀所需要的屠宰牲畜,也就是庖厨之道,是近乎于道这一称呼的来源。
黄玄素之前跟清幽所讲解的礼与法,不仅是对他说,更是对自己说,这对他来讲很是重要。
这涉及到他一个一直以来的问题,道法为什么叫道法,五脉的命名是由谁命名的?他问过青龙这个问题,青龙笑而不语,但祂表明了这不是神明赐予他们的名字。
虽然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得到解答,但黄玄素的目的还是做到了,他得到了结果,仪式确实属于技进乎道的一种。
黄玄素开始更改自身的炼体功法,这十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终于获得了最后的结果。